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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


战乱中,夫君将我推下马车,带着他的新宠扬长而去。

是妻子,是棋子,也是弃子。

兵荒马乱里,敌军的主帅救下了我。

“江山作保,我替你报仇。”

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
他看着我,笑而不语。

1、

“夫人!夫人!”丹若跑进来,面露喜色,“主公回来了!”

我连忙放下手里绣着的小衣,来到门前迎周祁闻。

周祁闻身上的盔甲还未卸掉,他脸上有几分奔波数日的倦意,见到我的瞬间又笑了,剑眉舒展开,停在原地朝我伸出双手。

我提起裙摆跑向他,正欲扑进他怀里,却在这时,看见周祁闻身后的人。

是一个女子,穿着一袭白衣,弱柳扶风,正凄凄地望着周祁闻,手还有意无意地护在自己的肚子。

我停住脚步,转头望向周祁闻。

周祁闻面上露出一丝尴尬,俯身来拉我的手:“进去说进去说,瑶瑶。”

我甩开他的手,转身快步进了正殿。

“哎呦!”跨过门槛时,那白衣女子好似绊了一下,不偏不倚倒进周祁闻怀里,周祁闻急忙扶住她。

“多谢祁闻哥哥。”那女子抬眸,楚楚可怜地说。

周祁闻俯身替她理了理裙摆,二人眉来眼去,好不做作。

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加快了脚步眼不见为净,坐在正殿的主位上,等着听周祁闻怎么说。

“瑶瑶,”周祁闻拉着那女子的手腕,她躲在他身后泫然欲泣,“这是我恩师的女儿,江见絮。恰逢乱世,她家中已无人。恩师对我恩重如山,我准备纳她为妾,也算有个依靠。”

江见絮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,周祁闻顿了顿,接着说:“她已有两月的身孕,日后这个孩子,也可以记在你名下,唤你一声母亲。”

“也不必过什么复杂的礼,明儿让她敬你杯茶,就算进门了。”

江见絮闻言,上前一步盈盈下拜:“絮儿见过姐姐。”

我的胸口顿时喘不过气来,半天没说出话来,缓了缓,又觉得怒火中烧。

我怒极反笑:“既如此,丹若,上茶。”

2、

殿内一时无话,气氛古怪,丹若动作很快,不过片刻呈上来一杯茶。

江见絮见状勾唇一笑,接过茶杯便跪下敬茶。

我接过茶盏,摸了摸杯壁,确认茶水是滚烫的,揭开茶盖,端起茶杯反手就向周祁闻泼去。

我那一下正对着周祁闻的面门,他到底是武将出身,反应极快地挡了一下,茶水全泼到他手背上,红了一片。

“主公!”

“祁闻哥哥!”

一群人慌里慌张地上前,拿药的拿药,哭坟的哭坟。

“姐姐......”江见絮红着眼眶挂着泪,“你若容不下絮儿,絮儿走便是,何苦拿祁闻哥哥撒气......”

我本想把茶杯砸地上,想到这套茶杯好似是前朝的宝物,还挺贵的,于是只重重地砸到桌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。

我叉起手冷眼看着他们忙。

周祁闻的手包扎好了,他的脸色阴翳,眉头紧锁:“你在闹什么,许楚瑶?”

鼻尖涌起一阵酸涩,我哽咽道:“你还问起我来了?”

尽管我极力忍耐,泪还是滚了下来,我侧过身拭泪,不想被他瞧见。

周祁闻见了我的眼泪,语气也软了下来:“罢了,你们都先退下吧。”

遣散其他人,我还背对着他抽泣,周祁闻来拉我的手:“进屋说。”

进了屋,我不开口,周祁闻也沉默着。

窗外忽然下起了雨,我的膝盖又疼起来。

周祁闻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取出药膏,撩起我的裙摆,半蹲在地上替我擦起药膏。

我冷笑,抬脚把他踹翻在地。

周祁闻若无其事地站起来。

“恩师家中被灭门了,”周祁闻转过身,瞧着窗外的雨,语气沉下来,“是赵淮之的人做的。”

3、

周朝末年,社会动荡,农民起义推翻周朝统治后,军阀四起。

几番混战后,形成南北对峙、两相抗衡的局面。

淮河为界,以北是赵淮之的地盘,以南则受周祁闻统领。

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南北之战已经持续三年,如今正是战事关键期。

胜则受命于天,败则万劫不复。

“絮儿是我看着长大的,就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,”周祁闻接着说,“如今乱世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置身险境,颠沛流离。”

“主公可真厉害,连自己亲妹妹都下得去手,”我阴阳怪气,“孩子出生后是喊你舅父呢,还是喊你爹?”

“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,”周祁闻走过来坐在我身边。

我当即转过身背向他,他犹豫了一会儿,才开口,“那个孩子......”

“主公......”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吞吞吐吐,“江姑娘,她说她肚子疼,喊您去看看她......”

周祁闻一下就站起身,脸上浮现出几分焦急:“絮儿怎么样?”

他正欲赶出去,好像终于想起我,有些犹豫地回头。

我抬头与他对视,冷笑道:“滚吧。”

周祁闻犹豫了一下,还是出去了。

“我回来再跟你解释。”他匆匆留下一句话。

周祁闻一整晚都没回来,雨下了一整夜,我的双膝也疼了一整夜。

佳人在侧,他大抵忘了我的双膝是为谁落下病的,也忘了那年他是怎么承诺的。

我抱着膝在窗前坐了一整夜,眼前的月色时而朦胧,时而清明。

4、

第二日,我迷迷糊糊刚睡下,却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嘈杂声。

马蹄声,厮杀声响起,还有刀剑碰撞声。

我背后惊觉出冷汗。

“夫人!”丹若的声音响起,我开了一道门缝,她身后带了几个侍卫。

“快走,夫人!主公在后门等着!”

我在侍卫的护送下从小路来了后门,后门停了一辆马车。

上了马车,车内坐着周祁闻和江见絮。

江见絮被吓坏了,靠在周祁闻怀里哭,周祁闻正安抚着她。

我上车的动作不觉僵硬了几分。

原来他不来护送我,是有了更想保护的人。

我上了车,周祁闻把江见絮推开点,又来拉我的手:“瑶瑶,怎么样?没受伤吧?”

我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。

“赵淮之的人前几日截了送粮草的队伍,”周祁闻揉着眉心,“如今粮草已断,昨夜他们又趁乱偷袭。”

“好在援兵马上就到了,我们先出城,金陵不安全。”

我还是没说话,周祁闻此时正忧心忡忡,车厢内静得很。

就在这时,远处响起了马蹄声。

“主公!”车夫在前头喊,声音颤抖,“西南处....西南处的车马上挂着的是赵军旗!”

周祁闻掀开帘子,脸色一变。

马车的速度却在这时慢了下来。

“祁闻哥哥!车上人太多了,马车跑不快的!”江见絮拽住了周祁闻的手臂,急得要哭了。

“若是......若是被、被赵家军的人抓住......”江见絮猛然发起抖来,“祁闻哥哥......怎么办啊......”

马蹄声越来越近,周祁闻手背上的青筋暴起。

他抬头,终于下了决心:“瑶瑶,你和车夫下去。”

5、

“什么?!”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。

就在这几秒里,周祁闻已经起身把车夫赶下了马车,自己拽住了缰绳,调整了马车行进方向。平稳后,他让江见絮拉住缰绳,然后看向我。

“不这样,我们都会死。”周祁闻的语气很平静,即使他眼眶红了,“絮儿怀着孕,我身后,有楚国的子民,和数十万将士。”

“周祁闻,你疯了?”我向后躲去,他离我越来越近,拉住了我的手臂,“你不能推我,我......”

未等我说完,周祁闻已经将我拽到了车门边,他神色哀痛。

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泪落在了我的手腕,可他还是没有迟疑地,将我用力推出了马车。

风声在我耳边响起,落地那一刻我来不及多想,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。

马车走得快,落地自然也猛,地上的石子划破了我的手臂,双膝剧痛。

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走远,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。

我怀孕了。

前几日诊出来的,本想等着他归来,告诉他,他就要做父亲了。

可我却等到他拉着另一个人,说要纳她过门,她腹中有了他的孩子。

忽然记起多年前的新婚,那时似乎也是这样的雨季。

那时他和我说,结发夫妻,生死相随,恩爱不离。

赵家军的军旗越来越近,我小腹隐隐作痛,却见一群人在我眼前停下。

最前面的人下了马,那人一身黑衣,来到我面前。

一件披风裹住了我,来人把我稳稳抱起。

我的意识渐渐模糊,直至消失。

6、

再度睁眼,眼前是玄色的帐顶。

这里,是军营。

这时帘帐被打开,来人一身戎装,手里端着一碗药。

“醒了?”他把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,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。

我默默往里靠了靠。

这人是赵淮之,敌军的主帅。

两年前南北的一次议和,我在席间见过他。

周祁闻生于世家大族,是典型的儒将,君子如玉。

而赵淮之草寇出身,气质冷硬,不笑时就显得特别凶。

赵淮之或许看出来我怕他,突然笑了一下,端起药碗搅了搅:“嫂嫂。”

两年前议和时,赵淮之和周祁闻以兄弟相称,他喊我一声嫂嫂,也在情理之中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我偏头躲过赵淮之递到我嘴边的药碗。

赵淮之凑近我,阴恻恻地说:“你说呢?”

我脸色一变,抬手猛地推开他。

赵淮之半点也没被我推动,只手里的碗晃了晃,洒出几点漆黑的药汁。

“劲儿还挺大,”赵淮之轻笑着起身,语气却低下来,“你不是有身孕了吗?安胎药而已,我还不屑于对女人和孩子下手。”

我拽着被,角警惕地看着他。

赵淮之被我防备的姿态气到了,放下碗转身就走:“爱喝不喝,又不是老子的种。”

赵淮之走后,屋内又静了下来。

未过多时,有侍女端着餐盘走进来。

我可以不喝那个药,但我不能不吃饭。

侍女看出了我的顾虑,拿出银针试毒。

我这才放心吃起来。

我用筷子挑起面,小口小口吃起来。

眼见屋内无人,我的吃相也越发肆无忌惮,半个身子都瘫在了床上。
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声轻笑。

我抬头一看,却见赵淮之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偷看。

见我看过来,他立马收起笑,若无其事地走了。

这人真奇怪。

7、

夜深人静,我又梦到了前尘往事。

及笄那年,我奉家中之命嫁给周祁闻。

周家是百年的将门大族,许家却只称得上一句清流官宦人家。

新婚夜,我正忐忑不安地搅着手心的红绸,眼前突然一亮,一只修长的手挑起了我的盖头。

眼前人一身红袍,面如冠玉,却在与我对视那一刻,面上忽的一红。

我也慌忙低下头。

忽的想起婚前家中人带我远远相看时,少年鲜衣怒马,暮春时节,杏花落了一地。

喜婆把我们的发剪下一缕,用红绳系紧。

我想着阿娘前夜千叮咛万嘱咐的话,夫妻之间,要荣辱与共,生死相随。

少年夫妻,年华正好。

周祁闻少年老成,却待我极好。

他会跑遍半个城,为我买来我爱吃的桂花饼,在暴雨时背着我淌过积水的路面。

金陵城的人都说,小侯爷爱妻如命。

可是王朝末年,守不来岁月静好。

农民起义爆发后,政权动荡,首当其冲的就是士族。

我早就察觉出周祁闻的野心,所以当他说他要造反时,我并不意外。

乱世里,要么为刀俎,要么为鱼肉。

周祁闻起兵时,大周政权虽弱未亡,于是在他攻进皇城时,侯府也被官兵包围了。

为护侯府众人,我被关进湿冷的大狱拷问,狱卒对我用刑,铁钩拷上了我的双腿,反反复复。

到了第三日,周祁闻才匆匆赶到。

大夫说地牢阴湿,我本就体寒,腿疾不好治愈,阴雨天只怕格外难捱。

周祁闻当时没说什么,可到了晚上,我迷迷糊糊醒来,却见屋里点了盏小灯,光线很暗,他就那么坐着看着我,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。

我起身想看清楚,却被他一把拥入怀里,力道大得我发痛,微凉的泪落入我的衣领。

“三郎,”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“夫妻本就应当,荣辱与共,生死相随。”

“此生,”他话中哽咽,“必不负你。”

8、

“轰隆——”

一声惊雷炸开,我猛的睁开眼,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。

这里是敌军营帐,是周祁闻,我的丈夫,亲手把我推下马车,我才被俘虏到这里的。

外头雷声一阵接一阵,雨也越下越大,不停砸着窗子。

我忽然觉得很害怕,全身都在发抖,连同手脚都变得冰凉。

门被推开了。

我吓得一个激灵,猛地往后退,头却撞上了床柱。

我痛呼出声,眼泪也被激出来。

“别过来!”赵淮之想上前查看,可我却更加害怕,连同语气也带上了哭腔,“你别过来......”

“好好......”赵淮之立马向后退,“你别怕,我出去就是。”

赵淮之出了门,我正平复着慌乱的心跳,却见床边的窗下出现了一个身影。

他没走,他知道我害怕。

窗外的雷声好似忽的安静下来了,我蜷缩在窗边,半靠着墙。

窗外雨声未歇,屋内是低低的啜泣声。

我不知道赵淮之什么时候走的,但当我哭累了睡去时,那个身影还在窗下。

后来我才想到,那夜风雨交加,窗檐窄小,他大抵是在暴雨里,站了一整夜。

那夜之后,我再没见过赵淮之,但他也没亏待我,好吃好喝地供着,还派了两个年轻的小丫鬟陪我解闷。

赵淮之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,但也不许我出这个营地。

我听说,南北又经历了几回激战。

再次见到他是一月后。

赵淮之径直进了屋,刚坐下,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竹简递给我。

我打开粗略一看,心里顿时五味杂陈。

“周祁闻要用五座城池来换你呢,”赵淮之笑着说,眼神却直勾勾地盯住我,眼中半分笑意也无,“你要和他回去吗?”

“这可是整整五座城,”我把竹简折起来,“你不心动吗?”

“你指哪个?”

我心口一滞。

“区区五城而已,”赵淮之笑道,“你若想回他身边,我会成全你,但若是你不愿......”

“那就留在我身边。”

我吓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,好半天才缓过神来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六年前,是你救了我。”赵淮之上前一步,俯身拾起帕子,“那年饥荒,我在乞丐堆里与野狗抢过食,眼看着就要饿死了,却在饿死前走到了一户富贵人家门前。”

“你那时带着府里人施粥,我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呢,后来听其他灾民说,这是知府家中的大小姐。”

“就因为这个?”我愣住。

“是。”赵淮之垂眸,烛光映着他的脸,“滴水之恩,自当涌泉相报。”

“周祁闻就是个负心汉,”赵淮之掌心握着我的手帕,“江山作保,我会替你报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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