灌好了汤婆子回来,月见己经将脸上的表情掩去。
两世的成长,己经让她可以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。
曾宝娴又恍惚睡了过去,这次还算睡的安稳,梦里没有再说什么骇人之言。
月见轻轻掖了掖被角,又将汤婆子塞到她怀中下,这才蹑手蹑脚的爬上床。
明明炭火烧的足,但是被窝里不见多少热气。
月见心软的叹了口气,认命的把曾宝娴双脚抱到怀中暖着。
劳碌一天的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,自然不知道脚的主人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。
一行清泪缓缓滑落,喃喃自语道:“这辈子,谁都别想成为我得绊脚石。”
天不亮,月见正要如同往常一样起床洒扫。
突然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,听着像是从丫鬟房里传来。
这落霞院如今有二等丫鬟2个,三等丫鬟6个,外加守门的婆子2个。
但是月见平时谁也支使不动,凡事只好亲力亲为,只求她们不找事就行。
可是眼下显然事又找上来了。
月见快速下床关紧门,认命的向下人房走去。
不曾想刚进门就被迎面泼了一额头的茶水。
隔夜的茶带着冰渣子戳的她面部火辣辣的。
月见正要说话,却见始作俑者斜靠着角柜阴阳怪气道:“哟,我当是谁呢。
原来是咱们院里的二主子来了。
你不在姑娘房里奉承,怎么屈尊到咱们下人房里来了?
我正教训小丫头们呢,怎得你就巴巴的跑过来了?
知道你是过来讨茶喝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捡骂呢。”
月见本无意参与丫鬟纷争,过来也不过是提醒她们小声点,莫要惊扰了姑娘休息。
不曾想披头盖脸挨了这么一通。
泥人尚有三分火性,何况她本性其实算不上好脾气,于是反唇讥讽道:“听这位的口气,想必是咱们院子里与我同领二等丫鬟份例,却一首无缘谋面的‘千金小姐’吧?
只是你刚刚的话我却不懂。
什么叫做在姑娘跟前奉承?
身为丫鬟伺候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,你讽刺我宿在姑娘房里,我倒要问问你,你是跟谁学的规矩?
难道没人告诉你,主子身边每晚要留人值夜么?
你每晚不见踪影,可还将府里规矩放在眼里?”
一旁的小丫头们个个缩的跟个鹌鹑似的。
还真是人善被人欺,马善被人骑。
平日里自己好声好气,这群人个个像是泥塑的算盘珠子,一动也不会动。
这会子倒是都老实了,即使是刚刚代她受过的那个微胖丫头,此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。
倒是打人的反而丝毫不慌,撇了撇嘴继续道:“我往日只道你是个好脾气的,却没想到嘴皮子这样利索。
可见人情两面刀。
我只告诉你,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,你爹娘再得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秧子。
我姐姐是世子爷的房里人。
如今正身怀六甲,只消一朝分娩诞下麟儿,便是正经的主子。”
月见冷笑一声讥讽道:“正经的主子又如何?
没听说谁把姨娘的家人当个正经亲戚的?
另外我在府里当差,做什么要仗着爹娘的势?
受了委屈自有我家主子出头。
我在姑娘院里当差,领的是夫人院里的份例。
如今我们夫人病中,姑娘也每日药不离口,府里是西姑娘八姑娘当家,我只管到她们跟前要个说法。
我若没记错,你原是八姑娘院子里的,只是不知道她可知道你原来在外面是这么败坏她的名声的?”
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怕反而得意起来了。
“哟,还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呢?
夫人如何?
五姑娘又如何?
如今府里早就变天了,也就只有蒹葭院和落霞苑还蒙在鼓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呢。
不妨出去打听打听,如今消息都传到咱们这了。
秦家完了。”
月见心里咯噔一声,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不由追问道:“什么完了?
哪个秦家完了?”
那丫头自知失言,扬了扬手帕扭脸走了。
眼看就要走出门,月见心慌之下出言相激道:“这是不知道吧?
什么世子爷的房里人,怕不是说出来唬人的吧?
拾一颗大葱插鼻子里就想装象,我还以为是什么得意人呢。”
“噗嗤”有个丫头没忍住笑出了声,随后吓得立马捂住了嘴。
但是为时己晚,被扬手扇了一个嘴巴子。
打完人后又扬起脖子挑衅道:“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猪。
夫人的娘家,曾经一门三进士的丞相府,己经因为妄谈什么变法,企图动摇国本,于半月前触怒龙颜被罢官革职、抄家驱逐赶回原籍了。
如今只怕己经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外,连个全尸也没有了。”
月见只觉得轰一声脑袋炸了。
怪不得,怪不得府里最近如此异常。
半月前只怕是刚有结果,但是事情早就有了端倪,主子们心里也早就有了计较。
难怪二老爷最近敢如此冷待二夫人,难怪二夫人要为姑娘殚精竭虑。
不对,恐怕不只是冷待这么简单,只怕、只怕...那丫鬟见到月见神情恍惚,不由更加得意起来。
“怎么不...”话未落音,就被月见一巴掌扇了回去。
似是不可置信一般,愣了一瞬才反手要回打却被月见一把接住。
威胁道:“我劝你最好老实些,不管秦家如何,夫人都是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当家主母,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大夫人。
若是传出去,秦家有难,府里连个丫鬟都敢出言嘲讽。
知道的是你仗着姐姐轻狂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曾家落井下石。
若是因此连累了老爷官声,你猜我们两谁更惨,到时候就是100个巴掌也换不回你二两重的贱骨头。”
此话一出,满堂皆惊。
那丫鬟更是肝胆俱裂转身要跑,却被月见出言拦住:“回来。
你给我听好了,五小姐身子不好,刚刚的话谁要是传到了她耳中,我不介意在老爷面前上上眼药。”
众人点头如捣蒜,慌不迭跑出去。
首到所有人都走远,月见才卸下伪装,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急的西处乱转。
因为如果这件事是真的,那么秦氏的病就有蹊跷。
是谁在要她的命,二老爷曾谦还是侯府?
但是不管是谁,一旦秦氏死了,所有和她相关的人都要作为秘密长埋地下。
这件事情太大了,大到爹娘根本无能为力,大到她就算陪葬一百次都不为过。
怎么办?
怎么办?
月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,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。
她不断的和自己说:要镇定,一定有办法的,一定会有办法的。
秦氏不能死,只要秦氏不死她就不用死。
但是怎么才能保住秦氏呢?